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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以來,自由戀愛一直是現代性的象徵,是知識份子的時髦語。但是,愛之難懂,難為,又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參透的呢?

幾場細碎的冬雨過後,小鎮裡突然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,野花四處盛開。淡紫與金黃的野菊花,延綿了整個小山丘。門前有棵原本就長得渾厚的小樹,轉眼間因密佈著小花,成為一頭圓圓胖胖的粉紅豬。春天來了,每一個角落都充滿驚喜,瀰漫著蠢蠢欲動的生命氣息。日文裡有個可愛的說法,將春天形容為「貓兒戀愛的季節」。在春色裡,戀愛的種子如花粉般到處飛揚,所有的生物都在春光的催化下發芽,雙雙依偎在甜蜜裡,就連貓也不例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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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生於一九一九年的五四運動,正是嚴寒中國近現代史上的春天。運動起源於政治外交事件,當時學生們不滿官員出賣了中國,憤而集結抗議,這愛國情緒持續蔓延著,也連帶對中國社會產生改革的熱情。打著信奉科學和民主的口號,知識份子們批判傳統秩序和封建結構,更拒斥媒妁之言的婚姻系統。他們談論自由戀愛的定義,以文學實驗愛的可能,更以自身實踐愛的歷程。

露骨 讀來需勇氣

但愛是什麼呢?《牡丹亭》裡暗示:「不到園林,怎知春色如許!」要不是被丫鬟慫恿,恐怕杜麗娘也不會跑到春光明媚的花園裡,繼而從腹腔胸膛裡,生發熱燙燙的情意。不見春色,愛是不會突然燃燒起來的,同樣的,沒有五四這樣一個思想沸騰的時代,愛的意義也不會受到審視。五四文人捧著廚川白村,愛倫凱的翻譯作品,揣摩何謂「從肉體與精神裡湧出來的靈的戀愛」。然而,既然愛這種事「真的需要勇氣,來抵抗流言蜚語」,談新時代的戀愛果然也需大家一起來,個體才有勇氣當反抗份子。五四女作家,在這樣的集體氣氛下,發展為數眾多的婚戀小說,丁玲,廬隱,蕭紅,凌叔華等都各有各的感情故事。有些作品具有超時代的慧見,超露骨的表現,現在讀來不但不過時,甚至讀者也需要一點勇氣,才不會一路讀著,一路嘖嘖嘖地驚嘆下去。

在丁玲完全將自己奉獻給黨給國,滿嘴「社會主義好」之前,也曾有過小扇撲流螢,在愛裡死去活來,唉呀討厭啦的時期,著名的《莎菲女士的日記》便是丁玲這時期的代表作。文中的女主角莎菲鬱鬱寡歡,乃林黛玉再世無誤,長年臥病在床,動不動就咳血。但有別於林黛玉常感身世孤寂,自憐自守,莎菲根本是披著羊皮的大姐頭,病雖病著,對於自身情感的選擇倒是利索精明。一位侍奉在旁的男士,遞茶端水,細心照料,卻始終得不到莎菲的心。莎菲心中嫌棄他,好人卡也發了無數次,但男子痴心依舊。既然趕不走的話,尚且留當工具人差遣。

讓莎菲傾心的,卻是個沒什麼內涵,空有其表的「高富帥」新加坡華僑。能讓莎菲時時處在小鹿亂撞的狀態,想必是什麼了不得的小鮮肉。明明臥病在床,莎菲還能搬家佈局,設計動線,好讓自己出現在小鮮肉的生活範圍裡。莎菲小姐凝視小鮮肉的心裡獨白,實為驚人:「啊。我看見那兩個鮮紅的,嫩膩的,深深凹進的嘴角了。我能告訴人嗎?我是用一種小兒要糖果的心情在望著那惹人的兩個小東西。」莎菲不僅垂涎「那惹人的兩個小東西」,她繼續燃燒著她的熟女幻想,上下打量著這已入虎口的小鮮肉,心想:「我把他什麼細小處都審查遍了,我覺得都有我嘴唇放上去的需要。」姑且不論最後莎菲的落寞結局,當她毫不避諱地與眾姐妹分享型男的身材線條,並赤裸表白她的慾望,光是出現這些露骨的真心話,就值得我們拿出誠懇的心靈來與丁玲做朋友了。

煩惱 太多人追了

但也有一種朋友,不是慾女,而是屬於會幫你檢查裙子是否過短,教你算安全期那種嘮叨型的。相較於同時代的女性作家,可能更具有成熟女性意識的廬隱,便是如此。廬隱深思熟慮,世故地看透新青年如何搖著「自由戀愛」的旗幟,以此作為漂亮的幌子,用以馳騁一己私慾的行徑。廬隱早期的小說〈或人的悲哀〉描寫一位長期罹患心臟病與失眠症的女子,日日寫信給密友打發苦悶時間。女子是個敏感憂愁的人,最後甚至因為過度憂慮而自殺而死。她所憂鬱之處,若放在當代的脈絡裡,可能讓人想要直接刪好友掰掰,但在當時,卻有相當重要的時代意義。首先,女子收到一封男子因為愛戀她,而想為她跟妻子離婚的信,這讓她苦惱不已。接著,女子到東京養病後,又因為哥哥的幾個朋友來探病,引發兩個男人爭鋒相對的求愛戰爭。簡單的說,她的煩惱根源十分奢侈,竟然是:「追她的人太多了!」親愛的姊姊妹妹們,當聽到身邊有女人這樣對妳抱怨時,除了點頭微笑,回家刪帳號以外,還能做什麼呢?

但廬隱要說的不是這些。她想要諷刺的,是那些滿口「革命愛中國,自由戀愛護人權」的好青年,在求偶時卻不斷耍弄心機的樣子。廬隱提出了釣魚論來形容他們的施捨以及算計:「我們要釣魚,拿他甘心,我們不能不先用肉,去引誘他,他想要吃肉,就不免要為我們所甘心了。」換句話說,廬隱早就先看透了男人先假扮成工具人,再計算回收時機的心計。若在女人尚有行動能力的當代,剔除好友換手機搬家,要躲開形同災難的追求,還有一絲可能。但當時,這樣一個拖著病體,生命像浮萍般無所依靠的女子,拒絕的聲音便如泡沫般完全被忽視。因此,廬隱真正質疑的是:「自由戀愛」難道只是一種變相的狩獵遊戲,女人是否擁有「老娘誰都不想愛」的自由呢?

持續 愛的練習曲

因此,廬隱的小說裡寫的,絕不是自由戀愛的公主與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生活的故事。相反的,她掏出真心,在故事裡揭發男人假愛情之手,行私慾之實的惡行惡狀。在〈淪落〉裡紀錄了恐怖情人的囂張:救了妳一命,妳就得拿身體來償還,不繼續分期付款的話,就會拿回妳的命。也在同一篇故事裡,描寫男人如何見異思遷,當發現家裡指配的婚姻對象竟是個大正妹時,馬上就忘記自由戀愛締結的情人,開心結婚去了。因此,當眾人還在同仇敵愾地怒斥著傳統婚姻的桎梏,讚揚自由戀愛的好,廬隱早就更進一步地看透,人的自私,善變與控制慾,又如何全盤毀了愛。

於是,廬隱在小說中暗示著與女人與女人戀愛,或者多元成家,共組姊妹邦的可能。〈麗石的日記裡〉紀錄著麗石與浣青的同性愛戀,兩人原想要共同生活,但無奈其中一方不敵家命與男性結婚,無疾而終。另一篇〈海濱故人〉,則是五四版的《小時代》。幾個在學校時期的手帕交,長大後各有際遇,在歷經滄桑後她們回想當初的夢想不過是:「海邊修一座精緻的房子,我和宗瑩開了對海的窗戶,寫偉大的作品;你和玲玉到臨海的村裡,教那天真的孩子念書,晚上回來,便在海邊的草地上吃飯,談故事,多少快樂」。但這樣的理想圖,也不敵姊姊妹妹各自與他人婚戀,背棄了這個小團體,女孩國。小時代裡的黃金歲月終究迎向灰撲撲的感傷季節。

五四運動以來,自由戀愛一直是現代性的象徵,是知識份子的時髦語,更是對西方文化直接模仿挪接的行為實踐。但是,愛之難懂,難為,又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參透的呢?這愛的練習,也就繼續持續了近百年,至今我們依舊嘗試定義愛,依舊被愛所綁架,所威脅,依舊在戀愛裡感到不自由。也因此,五四姊妹們的真心話,也就依然有它當代的意義了。

(本文作者現就讀加州大學爾灣分校東亞語文學系博士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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